今年比去年好又比去年差,去年五門考試從十二月頭直考到三十號,整個聖誕節都沉浸在考試的緊張氛圍中,一丁點兒節日氣氛都沒有,別人在慶祝時他在房間捧着書對着電腦在埋頭苦讀,把課程死記硬背幾百幾千遍,結果到執筆時卻突然腦海一片空白,最後成績沒預期好但也只能勉強算是不過不失;今年四門考試中有三門重要的專業課,卻全都緊緊的堆叠在一起,四門中就只有最後考的那兩門中間隔了一天,再加上考試前三天還在趕另一公共課的學期論文,實在沒空能抽來溫習,結果佛腳抱不緊,做答卷時只得眉頭深鎖,不用想也料到是落得個死無全屍,惟盼能靠着平常繳的習作來板回殘局,讓自己的成績單上至少不用滿堂紅。可正因如此,今年才能在聖誕前夕完了考試,該是悲還是喜?

 

 

算了,試都完結了,再掛在嘴邊放在心頭也無補於事,倒不如撇開學業好好趁着新學期開始前的這一個月讓自己過得快活點。雖然,還要煩畢業後找工作一事。

 

 

即使心裏盤算着要把煩憂鬱結拋開,開心的歡渡聖誕,可是情緒低落的他實在沒心情外出,真正的計劃是憋屈在家裏讓自己能沉澱一番,思考前路到底該怎走。畢竟好說歹說也少不免有浪費了這最後一年校園青春的頓悟,夢想似乎離他遠了,是該繼續堅持還是就此放棄,於他而言,實在是個難題。不想一味為了討生活而工作,也不想輕易言敗,更不想夢想只淪為夢想。

 

 

夢想。

 

 

若不是南小孩兒在那只得七個人的群組中發了句「不如明天出去浪」後面還加上梳乎的顏文字,他又剛好有空,現在該安坐家中大睡特睡才對。不過說了又說,另外五個剛好都沒空的機率到底有多高?



 

今年聖誕前夕的海傍已經擠滿了一對對情侶。大抵不是今年,而是每年也是如此,只是以往的金聖圭在聖誕佳節足不出戶,與其要他跟其他人在人滿為患的街道上擠來擠去,他寧願自己一個在家看劇看電影。單身嘛⋯⋯就是跟氣氛沾不上邊兒,既然只有眼紅的份兒,幹嘛還要跟滿街的人擠呢?倒不如獨個在家,做做自己喜歡的事更好。況且聖誕節不也是商人為了可以名正言順的大撈一筆而製造的噱頭麼?俗套點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情人,天天也是情人節,用不着聖誕節才相約外出,才藉機來表白心跡。說白點,在金聖圭眼中,愛情並不需要刻意去經營。對於他來說,愛情很簡單,兩個人對對方互生情愫,然後自然而然的在一起,這就是愛情。扯遠了⋯⋯話回來,南優鉉這小子去哪了?這個點了,怎麼還不見人?金聖圭瞥了瞥鑲嵌在對面古舊的歐式鐘樓高處的大鐘,快九時了,他已經呆站在這棵約定好的聖誕樹下半句鐘了,還是沒見到那約他的南優鉉。這臭小子是弄去了?!這個臭小子該不會是忘記了今天跟他約了吧?!還是他人在半途上出了甚麼意外他不知道?呸呸呸,自己那把烏鴉嘴該管管了!待會要是被自己這把烏鴉嘴中了,好的不靈醜的靈,萬一壞事真的應驗了可就糟糕了!不會的,對不會有意外的。再等等吧,該快到的了。
 

           

南優鉉磨磨蹭蹭了大半天才出得了門,踏出家門的時候已是八時半了。原因只得一個,因為——今天要跟金聖圭單獨外出!平常都一夥兄弟聚在一起,難得一次能跟自己埋藏在心底傾慕已久的人外出一次,還要是在節日單、獨、約、會!能教南優鉉不興奮嗎?雖然,他把這份見不得光,扭曲的心意深埋在心底,那人一點也不知道,可是南優鉉的內心就是充滿難掩的興奮。他沒像金聖圭般多慮,所以自然不會料到群組裏的五個人是看着他單向苦戀了金聖圭多時而趁着這個機會助他一把,刻意製造機會撮合他倆。「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句話放在南優鉉和金聖圭他倆身上真沒錯的。金聖圭對每每對南優鉉的事特別上心,自己卻不知道這是愛情萌芽了;南優鉉自認為他喜歡金聖圭是一件要不得的事,怕金聖圭知道他對他早就起了超越友情的念想後會覺得他噁心,會從此疏遠他,所以不敢明顯的表白心意,只敢藏於心底。實際上,他們幾個都知道,南優鉉這早就絕不只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這一廂情願的事兒。南優鉉重視這次約會,顧着打扮,不知不覺就晚了出門,再加上,南優鉉今天終於下定了決心,要做一件不讓自己後悔的事。不論結果如何,他都不會後悔。今年,金聖圭大四了,轉眼間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學期能在校園見面,現在再不坦白也許就沒有機會了。南優鉉這幾天一直躊躇不定糾結了許久,才終於下定了決心——事實上,南優鉉直到出門前一秒還在猶豫不決。在見到金聖圭的前一刻,只與他相距一步之遙的時候,心跳就突然不受控的加快,內心隱隱感到不安,忽爾又再想,到底該不該坦白?最後,南優鉉還是決定不要讓自己後悔。

 

 

今年的聖誕正好下着小雪,點點白雪從天空飄落,落到頭上、落到鼻尖上、落到身上⋯⋯飄着雪的夜空似乎更浪漫了。頭上戴着頂針織帽,半個頭都埋進了那條又長又厚的針織圍巾裏頭,雙手插進大衣口袋中,暗自感嘆這下雪的天氣真不宜外出。他頭頂上的那頂針織帽跟圍在身上的那條圈了一整圈還是長到肚子上的圍巾是南優鉉在他高三時送他的聖誕禮物。他收到的時候雖然嘴上不斷吐槽南優鉉一個大男人給另一個男人送聖誕禮物這行為嬌氣,心裏卻是喜歡得不得了。南優鉉跟他說那是他隨便在路邊攤看到,覺得適合他才買的,可是金聖圭一瞧那粗劣的手工就知道那是南優鉉的手工,即使知道南優鉉有意隱瞞,他也沒揭穿。南優鉉自以爲自己藏得夠隱晦的心意,其實他都知曉。從高三開始結的緣,掰掰手指頭,這就匆匆過去五年了。高中時認識的南優鉉做事總帶着幾分莽撞,帶着幾分衝動,間中犯起小迷糊。那時候的他,大抵是年少輕狂,把對他不該有的心思都不經意的表露無遺,本人卻還懵然不知。沒想到,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又在大學重遇,再次成了他的師弟。只是此時的南優鉉,卻選擇把那份心思深藏。人大了,因着率性而為碰了幾回釘子,自然就學會了收歛。上到大學後,南優鉉送他的帽子圍巾就在換季時跟冬衣一併封進箱子塞在床底。直到大三的時候,才翻箱倒櫃的再次把那壓得變形,隱約帶着歲月味道的針織帽跟圍巾找出來,再次伴他渡過寒冬。他記得去年某一天,他們一大夥人考試後沒事兒就約出來一起倒數,一向觀察力一等一的金明洙留意到他整個冬天,幾乎每天都針織帽圍巾不離身,每次見着他總是同一件針織帽和圍巾,最多也只是在沒那麼冷的時候少戴了那頂針織帽,可能是見那針織帽跟圍巾都舊得脫線了,就問了他一句,幹嘛這麼舊都不丟掉。他那時沒說甚麼,只對明洙報了個尷尬的微笑,然後用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問下去,因為那時候,南優鉉就在走在他們倆的前面,他怕被南優鉉聽到就不好說,這兩樣東西對他別具意義這種話。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依當時南優鉉正和李浩沅聊得正歡得情況來看,可能他說了,南優鉉也不會聽到。但是,還是以防萬一的好。

 

 

南優鉉來到的時候,緊緊交握在身前的雙手顯示了這身體的主人到底是有多緊張,低着頭耷拉着耳朵,不敢與金聖圭對上視線的他,讓金聖圭不禁失笑。甚麼嘛⋯⋯他又不會吃人的,用得着這麼緊張麼?就算南優鉉害他孤零零的站在樹下呆等了一小時⋯⋯正確點來說是還有一刻鐘才滿一小時,約人的那個罪無可恕的遲了個大到,他也沒出言責備的打算啊⋯⋯儘管金聖圭還是按捺不住,默默在心裏頭叨念,把南優鉉千刀萬剮的碎屍了一遍。金聖圭不知道,南優鉉是心裏舉棋不定,在苦惱自己該是在此刻坦白還是待回家的路上才坦白的好。「優鉉吶,我們去哪?」金聖圭柔聲的喚着南優鉉,瞬即讓他繃緊在一塊兒的神經放鬆下來。「嗯⋯⋯」南優鉉只從口中發出了一個音節,「咕嚕嚕——」一陣響徹雲霄的聲響就從金聖圭的肚子中傳出,替南優鉉作出了決定,然而聽到之後不能一臉淡定的裝作若無其事的南優鉉忍不住捧腹大笑,與此同時,一臉困窘的金聖圭頓時滿臉漲紅到耳根去,還不甘示弱的朝南優鉉投以一記充滿警告意味的眼刀,怒瞪着他向他表示他的不滿。收到警告的南優鉉立即乖乖噤聲,奈何腦海中不斷自動重覆着剛剛那聲因金聖圭空腹太久而從胃裏發出的抗議聲,已經笑得蜷縮作一團,牙關都軟了的他霎時間也不可能瞬間止笑,只好用雙手把嘴巴捂實繼續笑。金聖圭只得一臉無奈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笑得眉開眼笑,根本已經笑到不能自己的南優鉉一直就這樣笑了五分鐘。金聖圭心裏有一堆草泥馬在奔騰,同時又不禁佩服南優鉉的堅持。他心想,真的有這麼好笑麼?乘着尚未消散的笑意,南優鉉暗自鼓足了勇氣,終於決定把藏在心裏五年的秘密說出口。

「金聖圭,」突然變得如此認真的南優鉉讓金聖圭嚇了一跳。他知道,今天的南優鉉與平日的他有點不同。南優鉉的話尚未出口,他就大概猜到接下來的內容。其實他不用開口,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大概只得群組裏那五個人才會以為他全然不知道南優鉉對他與眾不同。徹頭徹尾就是一群傻瓜!金聖圭打斷了南優鉉的話,然後淡淡的說了句:「優鉉你不用說,我都知道。」讓南優鉉一秒愕然,瞬間亂了手腳,眼珠子不安的一直在亂轉。知道了?這下子該怎麼辦?原來聖圭哥一早就知道了!是要拒絕他了麼?五年的兄弟情立即破裂,這下子該是連朋友也當不下去了吧?瞬間,南優鉉的腦子亂成團麻,千萬個想法爭先恐後的湧入腦袋。然而下一秒,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因為—金聖圭緊擁着他。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一直都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啊。

「優鉉啊,我們上那間館子?」金聖圭鬆開了手,在南優鉉的眼前晃了晃,把那人的心神喚回來後平靜的問道。

「上我家,我做給你吃。」南優鉉早就練好了幾道拿手小菜,終於有機會做給金聖圭吃,讓他嚐嚐自己的手藝了。

「嗯⋯⋯好吧。」金聖圭本想拒絕,可是望着南優鉉興致勃勃的樣子又不忍心說不去。此時的金聖圭是在想,南優鉉煮的東西能吃人的嗎?他是肚餓了沒錯,可是現在更應該要擔心自己的性命!南優鉉似乎看出了金聖圭的擔憂,笑着對他打趣道:「我怎捨得讓你鬧肚子?」金聖圭移開了視線,轉而盯着腳前的雪地,輕聲呢喃道:「這條路怎麼沒人走的?」儘管金聖圭聲線很小,南優鉉還是聽到了。他在金聖圭的耳邊輕聲回道:「傻瓜,因為要讓我們留下專屬的腳印啊。」

 

 

金聖圭想,或許緣份早就在冥冥中,為他們搭好了命運的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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