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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南優鉉果真收到了金聖圭寄來的明信片,看落款,他才知道他叫『聖圭』。不公平。那人明明早知道他叫南優鉉來着,還在沒有徵得他的同意之下就擅自親暱地喚他優鉉,而他卻在他人走了半個月,才從那人寄來的明信片知道他的名字,還不知道他姓甚麼。真不公平。只在末尾寫上一句「地方有限」,留下電話就沒了——然而那人用墨水筆寫的電話都糊了大半,他只能勉強從輪廓猜那是甚麼數字。電話該是最後才寫上去的,等不及墨水乾涸就直寫下去,結果投進信箱時沒為意數字都化開了。一想到那人握筆的手底全是墨水跡,以他腦子慢半拍的性格,沒準回家才發現手髒了,想像到那人回家後皺着眉盯着那塊污跡的蠢樣,南優鉉不自覺地揚起笑意。可僅維持一秒,他又開始埋怨那人不識時務。沒地址算怎樣?他都把他人帶到宿舍去了。再說,難道他不知道從法國撥一通長途電話有多貴麼?他只是個窮學生好不好。南優鉉暗忖那人太笨——其實不是金聖圭笨,而是南優鉉腦袋突然短路,沒想到可以用聊天程式——到南優鉉茅塞頓開,已經是整整一個星期後的事,結果南優鉉自己也忍不住暗罵自己笨。繞遠了。話說回來,這張硬卡紙上除了公式化的關心外,根本沒內容可言。害他還期待那人會不會在明信片說上幾句撥開雲霧的話。都白期待了。撇開那串讓他看花了眼的電話號碼不說,光瞧上面字跡潦草,用腦子想想都能猜到那人有多匆忙。一點誠意都沒有。沒辦法,誰叫金聖圭一路到家,才猛然醒覺要寄明信片,瞥了眼手錶,見距離郵局的休息時間只剩不到十分鐘,只好趁郵局還沒到休息時間,趕緊跑下樓暴衝到街口的郵局。他不想拖到明天才寄,因為遲一天寄,那人就會遲一天收到。

 

 

一向好靜不好動的金聖圭,今天難得地成功被其好友踹着屁股出門。雖然他依舊只坐在場邊安份的抓着兩根分發的塑膠充氣棒充當啦啦隊,可對於金聖圭這種寧願在家躺着坐着攤着也不願動根手指頭的男人來說,在場邊揮動充氣棒為別人打氣已是他的極限。看着場上的人為了一顆球而拼命奔跑,烈日當空,不一會兒就跑得大汗淋漓,背衫整片濡濕成深色,他實在不懂足球這玩意兒有甚麼吸引力。光看着那球一時在這人腳下,下刻又換到另一人的腳下,他的眼追不上那球,加上陽光的照射,他都要看濛了眼,索性一心一意的看着兩邊的守門,起碼球進的時候他能看見,可以跟着一起歡呼。協助隊伍破蛋的同時,李浩沅因與對方球員有所碰撞而負傷下場,下場時還不忘朝金聖圭遞了個「我很好」的眼神。瞧,你追我趕的,這不又負傷了麼?看着好兄弟強忍痛楚的模樣,金聖圭真想一掌狠搧上他後腦勺着他別裝。金聖圭腹誹,這人就老愛否認,明明都疼得飆眼淚,還嘴硬逞強說自己沒事。要是真沒事的話,他就不用被換離場休息了!腳不止扭到了,還斜擦草地破了一大片皮,讓他光看着都覺得痛。扭傷的腳踝正用冰敷着,至於擦破皮的地方,金聖圭從背包翻出防水創可貼替他貼上。為報復那人的嘴硬,金聖圭還狠狠的按了下那人的傷口,讓李浩沅霎時疼得縮起腳倒抽一口氣。不過痛歸痛,眼睛銳利腦子好使的李浩沅還是在金聖圭翻找背包的時候,瞄到藏在他褲袋裏的那盒草莓圖案的創可貼。

 

 

「呦,聖圭你不是帶着盒草莓圖案的創可貼麼,怎麼給我貼的是塊普通防水創可貼?」金聖圭毫不客氣地對着李浩沅翻白眼。金聖圭從沒如此痛恨眼前這人觀察力出眾,而且仗着跟他有幾分交情,說話都不繞彎。面對好友犀利的言辭,他立即腦筋急轉彎的解釋道:「那草莓圖案的覆蓋範圍小又不防水,你看,我不是都給你貼大塊的嘛。」接收到來自金聖圭的強烈反應,李浩沅也不是省油的燈,絲毫沒打算就此打住話題的李浩沅轉了轉眼珠,得寸進尺又意味深長地道:「女朋友送的?」金聖圭最討厭的就是李浩沅用一副世事都被他看透了的眼神看着他,然後用這種假裝詢問的語氣跟他說話。他分明不想繼續繞這話題說下去,這小子卻硬是要把話題扳回來。這小子明明都心中有數,還非得要他親口承認,真可惡。結果金聖圭沒承認也沒否認,他倆就這樣陷入沉默。金聖圭在心中默默糾正,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儘管兩人尚沒正式確認過倆人的關係。對金聖圭的性子瞭若指掌的李浩沅清楚,這人沒承認也沒否認,就等同於默認了。果然,臭小子陷入戀愛也不告訴他,藏着掖着裝神秘。「就說你一個大男人,不可能突然變得如此嬌氣。」李浩沅一臉壞笑,氣得金聖圭直跺腳。沒半點正經!「就不許是我買的麼?」金聖圭沒底氣的反擊道。「唔……雖然不是沒可能,可照你的性子來看,這個可能性極低,估計機率應該跟男子能懷孕生子這事差不多。與其說是創可貼上的草莓圖案出賣了你,倒不如說是你自己出賣了自己。你平常不都沒隨身攜帶創可貼的習慣麼?」李浩沅認真地分析道。言畢,他面帶微笑望向金聖圭。李浩沅的一番話讓金聖圭語塞,的確,以前自己從沒帶創可貼出門的習慣,難怪會被浩沅看出端倪。他輕咳一聲故意清了清喉嚨,說:「這事你知道就好,別到處宣揚。」話音剛落,李浩沅覺得好笑,便很不給面子地笑了出聲。金聖圭怎會不清楚他李浩沅是甚麼人?他怎會不知道自己一向守口如瓶,絕非一個大嘴巴?瞧他欲言又止、眼珠子一直骨碌在轉的樣子,他肯定自己這個好友一定有甚麼想說又不敢說。「……浩沅吶,異地戀怎麼着?」憋了半天,終於問了。一聽,李浩沅瞬間怔愣,陷入自己故意深埋腦海裏的回憶之中。自己上一段無疾而終的戀情,正是異地戀。這段戀情少說都隔兩三年了,自己卻始終沒遇到另一個有感覺的人,也沒能放下那個人。想起來,這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他也唯獨只跟金聖圭提起過。異地戀嘛,要維繫確實絕非易事,畢竟兩人長期分隔兩地,感情很容易就隨時間流逝而變淡。球場上的隊友在陽光下拼命揮灑汗水,因傷退場的李浩沅則在場邊與金聖圭分享了一整天異地戀心得,聊得不亦樂乎,說着說着,自己埋藏已久的心結也好像漸漸解開了。其實,這段情,或許根本沒有他一直認爲的那般難放下。

 

 

 

 

 

 

這天放學,南優鉉一如往常地在夕陽餘暉的籠罩下緩步走回宿舍,沒想到卻迎來一個久違而無比熟悉的背影。那人一轉身,他就急不及待的撲上去擁抱他,潸然淚下,在一片朦朧中比着手語。

 

 

——哥,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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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茯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