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因為你。

 

 

好端端的說想回韓國,老媽放心不下,老爸又放心不下,當然吩咐同樣放心不下的你哥我千里迢迢的來一趟了嘛。畢竟怎麼說也好,再唸一個學期都要畢業了,怎麼這個時候突然提出想回家了呢?前幾天還跟他們發風景照,拍了幾張自己的畫作,又發了幾張讓他們緩解思念的自拍,說他最近趁課堂空檔經常在學校附近溜達,畫了不少風景畫說要待畢業帶回家來着。怎知道隔天,優鉉又突然向寶賢發了個訊息說自己「想家了,想回家了」你說,南優鉉在短短一日之間變得截然不同的語氣口吻,能不讓這素來都疼優鉉疼得要命的一家人擔心嗎?南家人就是怕弟弟在學校被人欺負了也不跟他們說,怕這么弟是有甚麼心事憋在心裏鬱鬱寡歡,於是便趕緊派代表來了。始終他們跟優鉉長期分隔兩地,頭一年還會在每個學期之間的長假期回來一次,後來卻怎麼說也只一年回來一次。說是反正回家時間也待不長,沒多久又回去,他們三個送他到機場的時候總是萬分不捨,自己看着心裏也難受,一個人坐飛機的時候想起那情景總忍不住掉淚,在從機場去學校的那段路上更倍能孤獨寂寞,索性就一年只回去一次,省得每次分別時都一家子抱在一起眼淚鼻涕橫流。南優鉉討厭離別。南家人有個聊天群組,在南優鉉在外留學的這段期間,南家人雖然每天從不間斷地透過群組與弟弟聯繫,但隔着手機總歸和真人差得遠。

 

 

南家人誰都沒向優鉉提起此次的秘密行動。於是,一下飛機瞥了眼手錶,才下午兩點多,臨上飛機前掃了眼優鉉的時間表,這時間他該在上美術史研究課,南寶賢估計自己多半是要吃閉門羹了。難得出走一次,南寶賢本打算在弟弟的宿舍附近到處走走逛逛,繞個圈。可是基於自己不通法語,一個外地人又人生路不熟,怕是走着走着走失了又不好問路,加上自己找路往優鉉宿舍也需要時間,就還是決定放棄這個計劃,直接去宿舍。畢竟自己是個跟着谷歌地圖也會迷失方向的人,若是中途迷了路,真不知道會耽擱多少時間,要多走多少冤枉路才能到達,說不定原本一個小時的車程最後會被他拉長成兩三個小時。至於為甚麼不直接在機場截輛計程車,一路坐到自己弟弟的宿舍門口,那是因為以南寶賢一個如此勤儉持家的人來說,交通費當然是能省則省,省下來的全給弟弟了嘛。弟弟一個人在外,甚麼都需要錢,學美術這一塊,畫具畫板甚麼的專業用具,要是買質量好的也花費不少,手裏餘裕總比老是看着用要好。不僅他省吃儉用,南優鉉亦然。雖說他弟天資聰穎又刻苦勤奮,學費和留法的生活雜費都能靠得來的獎學金補貼,可身處巴黎這個生活物價比較高的城市,也該只僅僅夠用。再加上他弟以他弟平常一毛不拔,唯獨捨得為美術用品大破慳囊的性格,南寶賢估計,他弟平日一定捨不得花錢在自己身上,與物質享受絕緣,寧願把錢全省下來花在畫筆畫紙上。以他弟嚴守「節儉是美德」的程度來看,指不定他弟身上穿的是五年前的衣服呢。

 

 

這天,於朋友之間眾所周知是個路痴的南寶賢,神奇的沒成迷路兒童,順利的到了優鉉的宿舍門口,就是在機場等公交車等久了。站在門口,只等了一會,南寶賢就開始耐不住悶,百無聊賴的打量起宿舍四周的花草樹木來。這樹正對着優鉉的寢室,因此,優鉉也常向他們發這樹的照片,寶賢自然不多不少也對弟弟口中的這棵靈感之樹有些印象。或許實在沒事可做,南寶賢很快就全然沉醉在研究宿舍門前那棵百年老樹來。這棵樹矗立在門口車道對面的行人道上,筆直而沒亂枝橫生,表面看來也沒被蟲侵蝕的迹象,健康狀況特佳,驟眼看也顯然常有園藝師為其修枝剪葉。瞧那樹幹的粗細,估計年輪少說也該有兩百年左右,樹大根深,他猜,樹底下定必盤根錯節。樹有多老,根有多深。這棵樹的樹根依他的不專業推測,實際上或許要比這樹在地面上的生長高度深得多。南寶賢的目光專注於那棵古樹上,全然沒發現自己正等待的人已站到自己身後,盯着他的背影,潸然流下思念的淚水。一轉過身,猝不及防有團黑影二話不說就撲過來熊抱自己。那刻,毫無防備的南寶賢心臟嚇得重抽了抽,才反應過來緊摟着那人。南優賢就這樣熊抱着看己的哥哥,良久也不鬆手,邊哭邊揪起衫角當抹布,把自己臉上的淚水啊鼻水啊全抹在哥哥的襯衫上。哎呀喲,簡直就是個大哭包。頭髮被汗水啊淚水啊糊在一塊,雙眼哭腫了,鼻頭發紅還擦破皮……這麼大的人看着真的醜死了。南寶賢被埋在自己肩上哭得不能自已的弟弟感染到,也鼻頭發酸,立即仰頭不讓淚水流下來。感覺到懷中不斷起伏的人兒漸漸冷靜下來,南寶賢就把手鬆開。南優鉉一抬頭,本來止住了眼淚的他,看到眼前放大了好幾倍的熟悉臉孔,眼淚瞬間又不爭氣的在眼眶打轉。在一片朦朧之中,優鉉比着手語,卻讓看着的人終於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南寶賢比手語回道:

 

 

——我久違的大哭包又回來了啊。

 

 

眼睛一片熱辣,視線模糊的南優鉉哭得更兇了。

 

 

 

 

 

 

兩兄弟一坐下熟練的用手語把心中想說的盡吐出來。談談家人、談談朋友、談談將來,氣氛好不歡快。正當南寶賢跟弟弟說起自己女朋友的時候,表情神態倏地變得柔和許多,眉梢嘴角盡是止不住的笑意。看着哥哥一臉幸福喜悅的樣子,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金聖圭的樣子,思緒一下子飄到與那人經歷過的一點一滴。南寶賢見弟弟魂不守舍的樣子,直覺告訴他一定跟弟弟突然想回韓國此事有關,就拍了拍南優鉉的肩膀,把弟弟從回憶深處拉回現實。

 

 

——優鉉,為甚麼突然想回家了?

 

 

——不為甚麼,就是突然想家了。想家、想念南夫人燒的飯菜、想念南老爺的巨型啤酒肚、想念哥哥你永遠會在我失眠的時候陪我聊到天亮的日子。

 

 

——心裏有牽掛的人了?

 

 

沒想到竟被哥哥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沉默半晌,南優鉉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有這麼明顯嗎?連哥哥都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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