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聖圭天天忙得頭昏腦脹,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家。

 

 

一進升降機,金聖圭就從包裏把鑰匙翻找出來攥在手上。或許是太累了,抬頭看着一點一點不斷往自己家所在的樓層變換的數字,漸漸的,數字從顯示屏上脫離,實體夾雜着虛影的在自己的眼前飄浮。熬了幾宿,連着的雙休日他定要躺個天昏地暗,把這幾天的份量好好補回來。趁着升降機正緩緩上升,他呆着也只是呆着,就索性把頭靠在滿佈千萬細菌的金屬牆壁上,闔上佈滿紅絲又隱隱作痛的雙眼閉目養神。到有一冰冷女聲突兀地劃破片刻的寧靜的時候,金聖圭才又緩緩開眼,從升降機左邊的角落慢慢走到門後正中的位置,下意識地往顯示屏瞥了眼作確認。雖然升降機內就他一個人,可是以他現在的狀態,還是再三確認的好。金聖圭討厭讓鑰匙的金屬味沾染到手上,就為自家鑰匙都穿上了衣服,避免直接觸碰到鑰匙之外,鑰匙又不會碰撞到一起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在夜闌人靜的時候就不會吵到其他人。沒辦法啊,自己經常起早貪黑,總要顧及到別人正常的生活作息時間嘛。一出升降機,隨着自己愈來愈近家,又是昏昏欲睡,又是餓得懵圈,正盤算着自己洗澡後到底該吃頓夜宵才睡還是直接倒頭大睡好。嗯……對於金聖圭來說,這真是個難題。因為他怕胖。前陣子抵受不住誘惑,每天都吃一頓夜宵才睡,只一個月就養了個啤酒肚。鑒於他實在受不了經紀人看他時那銳利的埋怨眼神,那眼神就似是他是他的債主,被盯得整天渾身怪不自在,就又在公司半強迫半監督底下瘦了回來,美其名曰是為了演奏會着想。他腹誹,鬼才相信這套經過多重包裝修飾的說辭!明明就是嫌他胖!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又不是偶像派歌手,觀眾特意買票進場都是為了他的一手好琴技,何需在意這些表面功夫,跟那些靠粉絲的偶像明星看齊作體重管理?難道進場的觀眾會因為他有個微凸的肚子就退票或是罷聽離場麼?依他說,除了開場以及結尾時要向觀眾鞠躬的時間,觀眾都只能看到他側身的樣子,而且大會堂這麼大,坐後兩三排的觀眾基本上就已經只能看到他罩在燈光下的朦朧光影,再後的就只能瞇起眼睛看個大概的輪廓,那裏會注意到他胖了還是沒胖呢?且不說觀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彈奏的曲目上,表演場地也是一律嚴禁拍攝錄影的。他想,除非觀眾自攜望遠鏡吧,要不然是不可能會被發現的。哎喲,有時候人對自己過份有自信也不是一件好事。金聖圭自以爲自己只是肚子上胖一圈,卻不想事實是他的臉啊,手腳啊,都全跟着胖了一圈……公司和經紀人也是用心良苦啊!好歹也是個公眾人物,就算表演和宣傳海報能藏得了,報社雜誌拍的新聞圖能藏得了麼?

 

 

不管了,實在餓得肚子在亂叫的金聖圭,心裏想了千百個吃夜宵的藉口,還是決定回家煮個沒營養的拉麵填填肚子,慰勞自己幾天的辛勤。可不知是不是實在餓懵了人,在家門前幾步開外的地方竟突然雙腿發軟,手中提着的鑰匙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叮噹兩聲。當他拾起鑰匙,拍拍身上的灰塵,抬頭繼續抬起如踩在雲上的虛浮腳步朝家門走的時候,卻以為自己累得出現幻覺了。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直到他撫上那人的臉,才真的確定那不是幻覺。實在太意想不到。那人是甚麼時候回國的?那人在自己家門前呆站了多久?怎麼不給他發個訊息?怎麼回國了?一下子腦袋霹靂啪啦的湧現一大堆問題。這驚喜實在太驚喜了!意料之外的見到那人讓他連日來的疲勞瞬間煙消雲散,握着鑰匙的手奮奮得在抖,抖得瞄準了好幾次還是沒能把鑰匙插進匙孔之中,還笨拙的連鑰匙都握不穩,叮噹兩聲又掉到地上。兩個人有默契地一同俯身想要把鑰匙拾起,鑰匙沒拾起,卻是兩人的指尖先碰在一起。一個抬頭,兩人四目交投,一陣陣微弱的電流隨着相觸的指尖流竄到兩人的四肢百駭——恍如回到他倆去看電影時南優鉉主動握着他手的那一瞬間。金聖圭心跳如雷。南優鉉亦然。時間彷彿在那刻暫停,誰也反應不過來,誰也不想放開手。

 

 

最後還是南優鉉先回過神把那串鑰匙拾起。

 

 

看來自己真選對了呢!瞧那人慌張的神色,再加上剛才的那齣,總算沒白費他呆等了這人一整個晚上。一下飛機,南優鉉回家把行李箱一放就急不及待地奔出家門,全然沒有在家調時差的打算,拿起手機鑰匙錢包往褲袋一塞就直接往金聖圭的家跑。聖圭的地址,南優鉉早已熟記在腦中。其實也沒多遠,憑着首爾四通八達的交通網絡,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找上了門,南優鉉又把手機滑開,按照那人編輯的地址再三確認無誤,才放下心站在那人家門前等。沒想到一等就是半天,按照手機上題示的時間,01:55,早已踏進了新一天。本來在他呆等了兩三個小時之後,覺得再這樣下去實在太浪費時間,有想過在附近的小區轉轉再回去,可他又怕他一走,那人就回家了,所以思前想後還是決定留在那裏等着。不然若是那人突然回家了,他的神秘驚喜泡湯,豈不是得不償失?於是,南優鉉就傻傻的在空等,站着等、蹲着等、坐着等。無所事事的他甚至耐不住百無聊賴地坐在地上,用手指邊劃圈圈邊在數自己畫了多少個……等到他呆等到靈魂出竅,肚子咕嚕叫,才終於見到那抹期待已久的身影。真笨,不會是被他嚇傻了吧?緊張得連門都開不到該是有多想念他?南優鉉嘴角微牽。

 

 

金聖圭住的是幢出了名私隱度高的低密度住宅,幸虧南優鉉知道聖圭住哪,不然還進不來呢。雖然那盡責的保安挺纏人的,不停問東問西,足足抓住他問了半個小時才終於對他咧嘴放他上去。那保安知道他有聽障後,似乎很好奇自己是怎認識聖圭,又十分好奇他倆是怎溝通,硬是拉着他噴了他一臉口水,又一直饒有興味地看着他,眼神直勾勾就是在說他能跟聖圭認識是件很了不得的事。那個大叔又不懂得放緩語速,聽得他辛苦又讀唇讀得辛苦,當他低下頭在紙上寫字回應時,他仍一直說個不停——被一刻不停的模糊音調轟炸耳膜,又被噴得側臉全是口水,南優鉉巴不得把助聽器關掉,然後把臉上那大叔噴的口水抹回他臉上。歸根究底,都是身高的錯。要是他能個五公分的話,或許也不會被噴得整臉都是。可惜啊!飲恨啊!早知道今天該墊個鞋墊……

 

 

明明他是客人,怎麼進了門,他反倒成了主人?自動自覺地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圍着圍裙開灶煮了兩碗方便麵,動作一氣呵成,儼然就是屋主無誤。待他煮好麵端到桌上,光看着那兩碗熱騰騰的麵他嘴都饞了,還要聽着那人在浴室洗澡的水聲,頓時情不自禁的想入非非,自動腦補了之後滿室春光旖旎的畫面。咳咳,當然只是空想……按照他倆目前的進度來看,要進行到那一步,估計應該至少還要努力上個三五七年。當你想入非非,而那人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又只圍了條浴巾,南優鉉的小心臟抵受不住突如其來的幸福,兩行鼻血就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哎喲!我的天!幸福也來得太突然了吧!現在也不知道是該吃麵還是乾脆一個狼變把人吃得一乾二淨好。

 

 

呃,其實是金聖圭一個人慣了,忘記了家裏還有另一個人……這下子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收拾才好。那人吃麵就吃麵,愣是要湊近他,眼神老往他身上飄,熾熱的眼神表露無遺,呃,真是不妙。看不過眼那人把紙巾捏成一團塞在鼻孔的錯誤止鼻血方法,索性傾身把那人的鼻軟骨捏住。距離近得南優鉉嗅到那人身上散發的沐浴乳的香味,他頓時幸福得不能自控地輕摟着聖圭,鼻血再次抵受不住刺激傾瀉而出……哎喲,真受不了這人。金聖圭不禁暗罵自己真是老在不該糊塗的時候犯起了迷糊。都還沒吃麵,光給他止個鼻血都能昏倒,身體真的挺弱不禁風的。金聖圭這樣想着,默默地讓那人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把兩碗愛心拉麵全吃光後,再費勁的把幸福的昏迷的那人拉進自己的房間。沒辦法啊,家裏客房沒打掃過,到處都是塵埃,也不好把人拖進去睡。那人身體如此羸弱,要是睡一晚生了大病,他更過意不去。

 

 

哎喲,這人真是哪。又要再洗一次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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